小麦色的皮肤、洁白的牙齿,和人交谈时总是低着头、紧张中带着羞涩。见到公保多丁,是在玉树怀德福利院,高原春日暖阳的下午,他和小伙伴们在福利院空闲场地上踢足球。
从海拔3800多米的玉树到参加联合国总部的画展,这个来自玉树震区的少年用一支五彩的画笔,描绘着地震后的家乡,更描绘着内心的自己。
“地震作品里的孩子,就包括我”
公保多丁的家在玉树藏族自治州囊谦县吉曲乡,从小失去父亲,她的母亲梅朵带着他及3个兄妹。
2007年,由于多病的母亲不能照顾4个孩子,家中排行老大的公保被送到玉树怀德福利院,那一年,他8岁,在村上的小学上一年级。
从母亲温暖的怀抱到一个从不熟悉的地方,他害怕了。但他也实现了很多第一次,第一次坐汽车;第一次出县城来到州上;第一次知道除了牛粪,还可以用煤来取暖……
福利院的日子过得舒适而惬意,白天在玉树县第三完全小学上学,晚上回到福利院和伙伴们玩耍,除了妈妈,福利院院长白日代勒是公保多丁最亲的人。
可好景不长,一场劫难降临到这座江源小镇,2010年4月14日的玉树地震,2698人遇难,270人失踪,受灾人口24.6万,伤者无数……
说起5年前的那场地震,公保多丁嘴皮还有点颤抖,那天早晨,准备去上厕所的他倒在了福利院的院子里,等他醒来,发现满天都是灰尘,而对面的山就像发生了爆炸一样。
地震过后,很多福利院的孩子都被亲戚接走了,在板房里住了一个多月后,公保也被舅舅接回了家。他清楚记得,从地震最严重的结古镇回到家后,他的妈妈哭了,附近的邻居也哭了。
后来,板房课堂建好了,公保又回到了老师身边。那年,公保11岁。他试图用画笔描绘地震时玉树的满目疮痍,他画过板房,画过寺院、画过佛祖、画过家乡、他也曾试图勾勒从未见过的父亲。
在一幅叫《板房教室》的作品里,他画了8个孩子,孩子们在安心的上课,而板房外,就是两座蓝色的救灾帐篷。
“画面里的孩子,就包括我自己。”公保多丁说。
用艺术抚慰震区孩子受伤的心灵
白日代勒的家在囊谦县觉拉乡,从小放牧,16岁那年,想学经文的他来到了觉拉寺佛学院,研习佛法。为了让自己在经文方面有更深的造诣,他先后到四川五明佛学院、北京佛学院学习。
白日代勒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在生两个双胞胎妹妹时,他的妈妈由于难产,死在了自家的夏季牧场里。从小,白日代勒懂得孩子失去亲人的痛。
“我懂得因果轮回,还有生命的无常,我愿为众生服务,我也相信福报。”白日代勒说,是社会各界的爱心人士成全着孩子们的梦想。
一次偶然的机会,隶属于成都市残疾人福利基金会的“五彩基金会”将十余位玉树地震致残儿童纳入“艺术助残计划”,为孩子们教授绘画技艺,基金会还聘请当地唐卡大师,为孩子们进行绘画训练,教授写生、素描、手工制作和绘画创作课程,右臂受过伤的公保成了基金会一员。
“五彩基金”发起人周春芽是中国著名油画家,以画桃花和绿狗而出名,2008年汶川地震后,他们就给四川灾区残疾儿童开设绘画课,如今首批参加汶川地震的儿童中已有13人考入大学,很多从事绘画。
“我们希望让艺术成为一种力量,让孩子们用画笔,抚慰他们受伤的心灵。”周春芽说。
从三江源到联合国:在画纸上讲自己的故事
2014年11月3日,在爱心人士的帮助下,《五彩纽约行——五彩基金学生作品邀请展》在联合国总部举行。
此次展览共展出了“艺术助残计划”30名学员的43幅作品,公保多丁和他所就读的玉树市第二民族中学校长尼玛江才受邀前往纽约参加了展览开幕式。
得知公保去美国的消息,福利院的孩子们沸腾了。白日代勒为公保订做了一身合身的藏袍;临走前的晚上福利院里师生们围着篝火跳了藏舞;公保也带上了妈妈去西藏朝佛时给他的一串佛珠。
“福利院的很多孩子没出过远门,但知道公保去美国,孩子们为他骄傲。”白日代勒说。
从玉树来到纽约,从遥远的三江源头来到大洋彼岸,从世界屋脊青藏高原到参观美国地标建筑帝国大厦,身着一身藏袍的公保多丁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世界之都的喧嚣没有让他忘记对家乡的牵挂,陶艺课上,公保多丁捏了一只家乡的牦牛。
五彩基金项目艺术总监熊文韵说,在美国,她带公保和其他孩子参观了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及古根海姆博物馆,“每次看到近现代作品时,公保都非常兴奋,这个藏区的孩子对宗教类作品非常感兴趣。”熊文韵说。
而在纽约一座藏文化博物馆里,公保还买了一本介绍唐卡的书。
“公保的作品是有生命感的,色彩明亮的,”熊文韵说,就像他画的云,这种吉祥的云朵画得像羊,羊也像云,云也像生活在高原的其他动物。
“绘画是我的生命,在画纸上我讲着自己的故事,今后,我愿意留在我的家乡,为福利院的孩子们传授绘画技艺。”公保多丁说。(作者:陈凯、李琳海、李亚光)